十七折棠

03

 

李乘风天资聪颖，手下功夫会在人手底下吃亏多半就是由了他那锐利刺人的性子，只是性子总比招式难改，为此秦锐没少与他切磋，只盼着能从他一招一试中为他摸出些更好梗周全的路数来。

于是两人便自然而然走得更近，近，指的是，远比普通的师徒兄弟更近。

 

秦锐能张一手好弓，乘龙箭的功夫炉火纯青，当初在昆仑山下救回李乘风便是只借了这一招便慑住了浩气盟的弟子，所以这一招，李乘风是第一个央着学的。

只是话刚出口便被秦锐笑话了一番，骑马都没练好，还谈什么马上弯弓的功夫？

“平白搭箭射出的可称不上乘龙箭，取你之名叫做乘风倒也是不错。”

秦锐不过是说来调侃，李乘风却是千般不愿，发誓定会先练好马上功夫将这乘龙箭学了来。

只是李乘风没有自己的马，他本来骑的那匹马在载他一路狂奔到恶人谷的时候就已经累死了，当时骑的马还是从驿站借来的，并非战马，自然也是不能当做长久之计。

 

说起来也是巧，那日两人正在昆仑筹备物资时候，却正好瞧见了一匹蹄踏白雪的绝尘良马，彼此对望一眼，秦锐便鼓动他自己去驯来试试。李乘风初见那马时候便眼前一亮，早就跃跃欲试了，一得秦锐示意便脚下一踏跃上了马背。

那白马闲野在外，忽然被人近身自然是反抗得厉害，又是蹦又是跑，背上少年却是出乎秦锐意料得有着不错骑术和马技，任那白马颠簸狂奔他却顺顺稳稳伏在马上。

秦锐当时未曾牵马出行，那白马又是疾驰如风，不一会儿便载着李乘风脱出了他的视线，秦锐在原地等了好一阵，才见那一人一马驰骋归来。

李乘风一袭血红衣袍在马背上张扬飞舞，在这漫天冰雪的昆仑雪原中，鲜艳得刺目。秦锐微微眯了眼，便看到了少年脸上兴奋清爽的笑，那是在李乘风脸上，极少见到的，最真实快意最像少年人的表情，于是他也不由微微勾了勾唇角，隐约带着几分宠溺。

“怎么样？能教我乘龙箭了吗？”马背上的英气少年笑容里带着几分得意炫耀，明灿好看得紧。

秦锐耸了耸肩，无奈笑道：“成。”

 

不出十日，李乘风就与那绝尘马儿默契天生，秦锐便也就应了诺教他乘龙箭。

“马上弯弓不比你平时蓄弓，最易失了准头，所以拉弓时候心要静，眼要准，手要稳，不能求快，但也不能犹豫。”

秦锐教他张弓的时候几乎有半个身体都环着他，两个人凑得极近，这话几乎就是贴在李乘风耳旁说的，秦锐低声解说的时候声音耐心温柔极富磁性，李乘风心头只想着秦锐的声音，早就忘了他说的内容。男子独有的利落气息又几乎将他包围，李乘风悄悄咽了下口水，忽然很想看看秦锐此时的脸，结果微微一动，脸便触上了秦锐的唇角，秦锐笑笑，并不怎么在意地退开了去，让他自己练手。

李乘风想看他，却又不敢看他，只好弄着手里的箭，但秦锐说的对，心要静，手要稳，他现在这心里是怎么也静不下来了，手下一松，羽箭“嗖”地飞出，这不，连箭靶子都没擦着。

 

秦锐倒是记得李乘风的射箭功夫并未如此之差，看着那失了准头的箭矢兀自疑惑皱眉，李乘风则转过身去，努力遮掩着发烫的脸颊，将弓箭收了起来，言语中有些慌乱和急躁：“师兄，今日先不练了。”

“怎么了？”秦锐不明所以。

“我，我好像害了病。”李乘风搪塞。

秦锐一听眉头倒是更紧了：“病了？什么病？可是因为昨夜的那场雪？”

 

自李乘风跟着秦锐以后二人便时常切磋，秦锐总是让着他一只手，李乘风却也依旧敌不过。恶人谷中威名赫赫的天策将军，岂是那么容易便被人比了去的？

只是李乘风性子倔，打不过便一直缠着，打到后头经常两人一身汗地累趴下，昆仑营地外头便是冰天雪地，就这么席地而坐他们竟也不觉得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秦锐经常变戏法地拿出一小壶酒来与李乘风分着喝。

初时秦锐不愿给他喝，他软磨硬泡央了半天，才从将酒壶讨过来小心翼翼捧着喝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后便学着从前在天策营地中那些偷偷喝酒的师兄们喊了声“痛快”！

秦锐推他一把，笑他太装，不过也没拦着，任他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酒不多，也喝不醉，冰天雪地，偶尔喝些酒暖暖也是好的。

有了这第一次，便有了第二第三次，到后来秦锐也便习惯了，切磋完以后就两个人分一小壶酒，你来我往的都凑着一个瓶口，谁也不避讳谁。

 

昨夜外头下着雪，天边一道湖蓝光芒幽幽闪着，是昆仑偶会出现的异象，秦锐与他一番切磋之后便想回去，李乘风不愿，说他来昆仑后从未见过这种天色，非拉着秦锐看雪和天光，结果就是两个人并肩立在雪坡上头被盖成了半个雪人。

想起昨夜的事情，李乘风只觉得整个人更热了，支支吾吾“嗯”了一声便想回去，却不料竟被秦锐拽住了手，将人拉到跟前，抬手覆上了他的额头，常年执枪的手掌中生了一层薄茧，触在头上并不柔和，却也独有一番温厚宽和。

李乘风愣愣地看着秦锐，那人脸上眼里都透着焦虑，彼之关切，却换得此之情动。

完了，李乘风想，这下可是真的患上病了，还是难医的心病。

——他喜欢上了秦锐。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