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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三/五里为牢/31-32

改了下叶宁远的形象2333

上次写得太急,很多地方不怎么连贯,于是顺便把32的剧情也做了下微调……结果我发现这两章凑到了八千字(。


31

 

黑龙沼,浩气盟营地。

“叶公子,顾道长。”一名浩气低阶弟子对着座上正在下棋的两人抱拳作揖,“查清楚了。那个明教说的那处森林的确是有些古怪,似乎是被人布了阵法,如何也走不进去。”

座上那名叶姓的藏剑弟子生得清俊,眉目灵动,却又隐含锐气,听了这话,原本就微微皱起来的眉头此时却是更紧了,“只是查出了有阵法?”一边问着,一边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是。”那人恭敬地回答,虽然那藏剑弟子模样年轻,但此刻能坐镇此地的二人却皆是成为了武林天骄的浩气大将,他可不敢在他们面前胡言。

“那……沉渊,你怎么看?”那名藏剑弟子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对面的人。

他对面坐着的是一名仙风道骨的纯阳道子,而那道人却像是没有听到对方问话一般,只是抬手捻起一枚白子,轻轻置于棋局之中,末了才听那个清澈低沉的男声淡淡道:“叶宁远,你输了。”

“什么!等等,容我再看看!”那名叫做叶宁远的藏剑弟子大惊,赶忙回过头来仔细观看棋局,皱着脸看了一会儿忽而轻轻“咦”了一声,然后整张脸便垮了下来:“还以为我这次布局周祥,谁知竟又让你异军突起了。罢了罢了,反正和你下棋,我就没赢过。”

面对他这般孩子气的话语,对面的纯阳道子则是眉目疏淡,闭目不言。

座下前来报告的浩气弟子则是额上冒汗,感情这两人是来黑龙沼下棋的吗?上头交代的重要任务他们到底还管不管了?

叶宁远则毫无自觉,此时正垮着一张脸,随手摆弄着盘中棋子,然而摆着摆着,他的神情却忽然认真了起来,刚才那局棋,原本是他占优,谁知顾沉渊势弱之后竟然无比果断地弃了大片棋子,从别处另辟蹊径后便步步紧逼,令他空掌大局却无力动用。顾沉渊能赢这一局,是因为他敢于弃子。

等等,弃子……异军……

那眉目清俊的叶家公子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案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沉吟了好一会儿,终于舍得回过头来吩咐那名浩气弟子:“那明教弟子毕竟还是恶人谷的人,他的话不可尽信,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再观察几天,看看周围可有其他势力接近那里。”

“遵命。”那名弟子应声退下。

 

待那名弟子退下以后,叶宁远便站起身,背着手在屋内来来回回地踱起步来,这般故作老成的模样,倒是与的相貌十分地不符。叶宁远心烦的时候居然不说话,反倒开始走路了,这倒也是一件挺难得的事。

“先前下棋之时你便有些急功近利。”顾沉渊原是在闭目调息,但也听出了对方脚步声中的一丝忧虑与烦躁,于是还是开口宽慰道:“欲速则不达。”

叶宁远脚下一顿,垂着头低声道:“我知道这事急不得,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清泫。”

顾沉渊没有说话,只是睁开眼静静望着那个藏剑弟子。叶宁远转过头,便对上了他那双清冷沉静犹若冰雪的眼睛,心中烦闷也微微消去些许,顿了顿说:“其实……我也不完全是因为担心清泫,我只是觉得……最近的这些事情都不太简单。”

顾沉渊端坐不动,只是以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盟主和恶人谷主双双失踪,时局动荡,恶人谷发生内乱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想不通的是……叶辞此时不在谷中稳住局势,却为何只身前往五毒?叶辞不在便也罢了,柳轻舟为何会也在此时行踪不明?南奚失踪三年怎会忽然出现?肖白起又为何起反水?恶人谷中现下究竟是由谁掌权?”

叶宁远将心中疑惑一一道出,这些消息接连而来,虽然皆是有利于他们浩气,但却没有一个找得到合理的解释,于是反而令他觉得这一切都像是个巨大的阴谋,漩涡的中心在恶人谷,但却未必不会将浩气盟牵入其中。

顾沉渊点了点头,心下认同:“你若不安,便把唐清泫的事交给我,你先回去。”

叶宁远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当初可是他自己把清泫抓来浩气盟的,表面理由是希望他帮忙暗中照看顾沉渊,不过沉渊剑术超高倒也并不需要,互为照应的成分大约会更多一些,但实质上则是希望加入浩气盟能清泫从以前的那些事里走出来。但而今清泫却为此身陷险境,他自然不会弃之不顾,不过眼下时局混乱,他所要顾虑查明之事太多,实在有些分不出身。

“沉渊,或者我留在这儿救清泫,你回去主持大局?”叶宁远的表情讨好又无辜。

顾沉渊淡淡看了他一眼,叶宁远忽然就觉一阵寒意扑面而来,于是立刻改了口:“咳,我回去也成,反正有你在此,我也可放心。”

顾沉渊无论武功眼光都在他之上,在浩气盟中被奉为座上之宾,不过却因痴迷剑术,所以平日鲜少涉入阵营之事,若不是盟主在临行前问李忘生把沉渊要了过来请他帮忙看着点浩气,叶宁远觉得按照顾沉渊的性子,八成是不会管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不过一旦顾沉渊答应的事,就必然处理得极好,这次要不是沉渊在旁,他一个人可支不起大局。

虽然明白顾沉渊的本事,叶宁远走前却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此事牵连过多,你……多加小心。”

顾沉渊点头:“自然明白。”

 

而就在叶宁远离开的第三天,负责探查密林的浩气盟弟子便急急来报,在林中探路试破阵法之时,恰遇几名恶人谷弟子,双方起了冲突,击杀了其中四人,却还有一条漏网之鱼逃进了树林之中。

那人话音刚落,外头沉暗的天色便忽然劈下一道闪电,雷声滚动,令人心下不安。

顾沉渊听完消息,眉眼不动,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盏开始游刃有余地下达指令:“抽出一个团的人随我分散前往绝迹泽西北山谷之后的那片树林,路上不可与任何恶人谷、天一教或其他势力有所纠缠和冲突。其他所有营地内浩气弟子戒严,防止恶人谷发动突袭。”

“道长……”旁边有位高阶弟子上前,“那名来报信的明教弟子说了,若是等到望月之夜出动,便有九成把握能将南奚那个魔头击杀。”

顾沉渊淡淡看他一眼,问道:“你觉得我们还有机会等到十五?”问完这一句后,他没有解释也没有等人回答,便直接负剑离开。

这名高阶弟子本是浩气盟在黑龙沼的驻守之将,浩气盟中,叶宁远年纪虽轻,却天资聪颖,也曾率浩气盟破过几次恶人谷,也算是声名在外,他自然心服口服。而至于这顾沉渊,他却没怎么听过,虽然听说叶宁远对他极为欣赏和喜欢,浩气七星也对他以礼相待,但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个武功超绝其他却一窍不通的家伙,他的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服。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顾沉渊向他看过来的眼神并不冰冷,也未掺杂任何情绪,而那名弟子被他这么一看,便觉得心中有股寒意涌了上来,来不及阻止,也想不明白原因。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沉渊却已然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冲进了雨幕。

自他们掌控摸索那片树林之后,林中一直无人进出,也的确没有其他任何势力接近过那里,表面看来,肖白起给到他们的信息都没有问题。所以他和叶宁远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先低调处事,最好能无声无息间破开阵法,然后等到望月之夜再前去试探。但既然已经与恶人谷有了冲突,林子里的人便可能已经有了防备,若不能趁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将人救出,日后突破此处的机会只会更小。

 

 

 

32

 

两蛊之争的法子最后虽助南奚除去了体内的尸蛊,但也同样令他元气大伤,再加上之前几次三番的受伤,令他身体状态变得极差,这两日还和普通人一样染上了风寒。若是没有什么良药相助,仅是这般慢慢静养,恐怕得耗上大半年时间恢复到原来水准。这一点,南奚清楚,唐清泫也清楚。

“可是唐留,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回恶人谷?”南奚一身玄衣,此时他正在提笔作画,问完这一句后他便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他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就只眉间那点朱砂被衬得艳丽得很。

南奚醒来之后,两人之间的相处如常,有些话题被有意无意地规避了去。南奚偶尔也会言语逗弄他一下,但不知道唐清泫是懒得计较,还是习以为常,全都一一无视。而此时,唐清泫也是照例无视了南奚的胡言乱语议,专心致志地坐在一旁擦着他的千机匣,淡淡道:“既然能作画,那么你的眼睛好了?”

先前尸毒入脑,以致南奚双目失明,而尸蛊除去以后,南奚体内虽然还有尸毒残余,但眼睛也已经在渐渐恢复了。南奚站起身,靠着案台朝着唐清泫坐着的方向微微眯了下眼,轻轻笑了声道:“差不多吧,大概能看清你的脸了。”

话音刚落,外头就忽然狂风大作,恰好将南奚案上画纸吹落在地,滑到了唐清泫跟前,他俯身拾起,只见一片霞绮泉韵,浮岚暖翠跃然纸上,笔触柔软,却人觉得画中水软山温,到处都透出一股温柔的暖意来。

“这是哪儿?”唐清泫因出使各种任务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却从未见过哪一处地境如南奚画中一般美。

南奚坐姿随意慵懒,笑容优雅温和:“苍山洱海。我也只是曾听阿蛊提起过,据说那里有一处地方,叫蝴蝶泉,幽谷之花临泉而开,周围蝶舞蹁跹,景致极好。”

“你院外种的那些花……”唐清泫觉得画中那白色的花儿似乎有些眼熟。

“不错,那些花,也是苍山才有的异种。”南奚微笑。

唐清泫手执画卷仔细看着,眼神认真而专注,像是要把那片景从画中看出来一样。唐清泫在看画,而南奚在看他。

南奚叹道:“那里气候宜人,常年花开不谢,若是有朝一日能远离纷争,那里或许是个不错的栖身之地。”

唐清泫听到这话,拿着画卷的指尖竟微不可察地轻轻一颤,他将目光从画上移开,重新将帮南奚将画放回了桌上。

南奚目不转瞬望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道:“唐留……若我不是恶人,你也不是浩气,你会跟我走吗?”

唐清泫静了片刻,然后语气淡漠地回答道:“这种假设有何意义?你终归是恶人谷的十四魔尊,我也终归是浩气盟的暗使魍魉。”

 

外头忽然雷声大作,雷电之光将屋子映得惨白。

而唐清泫的那句话也仿佛捅破了最后的那张隔窗之纸,他们状若无事了这么多天,刻意回避了这么多天,却终有东窗事发的一日,不过是或早或晚的区别而已。

唐清泫抬头对上了南奚的眼,眼神平静如死,“南奚,就算现在我们还能略去这些身份和平共处,而一旦出了这五里之地,我们终究还是要各归其位,彼此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牵连,就算有,恐怕也只能是个不死不休的局。”

这句话,仿佛在两人之间横了一把寒刃,令南奚眼里那些温和的暖意也都渐渐褪了去,他低低笑了一声,笑里有些自嘲:“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是。”唐清泫言简意赅,毫不犹豫。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南奚依旧微笑,语气却微微冷了下来:“这么多次机会,你为什么不离开?”

唐清泫轻轻皱起了眉,让人分辨不出他是不愿回答,还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窗外倾盆大雨忽然落下,湿润的水汽忽然在空气中蔓延开。

“你藏在林子里的机关翼也早就已经修好了吧?”南奚忽然问。

唐清泫闻言瞳孔骤缩,望过来的眼神里难掩那一刻闪过的惊疑不定。

南奚垂目,未曾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唐清泫才缓缓吐出口气,语气微微有些叹喟:“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唐留,我没有那么笨,当初看到你削那些木雕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五六分。像你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会在受困于人之时还有闲情逸致去做木雕呢?”南奚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游移,却始终没有看他,“你不过只是想迷惑我,掩盖你的真实目的而已。”

唐清泫皱眉看他,既然南奚一直都知道,却又为何从未阻止?如果他也是故意的,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南奚再次问,这次的声音里却没有了刚才的威迫气势,而是带了些无奈和倦意。

谁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种僵持的沉默。

 

而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马蹄之声。

唐清泫和南奚彼此对视一眼,接着两人便仿佛天生默契一般,未曾有过一句交流,唐清泫便兀自隐去了身形,而南奚则稍整衣衫前去屋外。

南奚一出门,便看到了从林中策马而来的人影,他眼睛虽未完全恢复,但也能凭借对身形和衣服的大致印象认出马背上的就是欧阳纭。但欧阳纭作为他的下属,对他一向尊重,从来都是将马停在林边,不会直接骑马进来,今次却是出了什么意外?

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令南奚的神色忽凝重了起来,他慢慢看清了雨幕中马背上的女子,绫罗粉裳已然染上血色,欧阳纭显然是为人重伤。

南奚蹙眉,脚下步子一踏,身形借轻功之力稍稍跃起,直接将马背上摇摇欲坠的女子抱了下来,平放在地。

“尊主……”因了大雨的缘故,欧阳纭一身衣裳尽被血色所染,平日明艳秀丽的脸庞苍白如纸,她拉住南奚的衣袖,低声道:“林外有浩气试图破阵闯进来……我已经通知了营地,你要小心……”她说话断断续续,颇为吃力。

浩气盟?南奚神色倏变,不过他很快就按下心中震惊与疑惑,握住了欧阳纭的手,温和的万花内力透过掌心源源不断传到欧阳纭的体内,“没关系,他们不可能在谷中弟子赶来之前破阵。我先带你进屋疗伤。”

她轻轻摇了摇头,艰难地仰起头道:“叶尊主在五毒失踪前……请我告诉你,千万……不要回谷!”说完这句话,她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慢慢垂下了头。南奚却像什么都没看到一般,依旧握着她的手,徒劳无力地想凭借那一丝内力帮她续住心脉。

 

头顶雨幕忽然消失,有人走到了近旁。

唐清泫看清来的只有欧阳纭一人,便解除了浮光掠影,执了把伞走到了南奚身边,南奚旧伤缠绵,又染风寒,此时不该淋雨。然而他等了很久,南奚似乎也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开口道:“南奚,放手吧,你救不了她的。”

“是吗?”南奚低着头反问,声音淡漠地没有一丝情绪。

唐清泫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善,只是低声道:“我是杀手,你是大夫,她有没有救,你和我一样清楚。”

南奚放下了欧阳纭的手,慢慢站起身,与唐清泫对面而立,南奚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唐清泫轻轻笑了下,笑容里带了许久不见的艳气与煞气:“原来这才是你一直不离开的原因?”

唐清泫刚才并未凝神细听欧阳纭与南奚的对话,看过来的神情微微有些不解:“什么?”

“伤她的人,是浩气。林外有浩气盟的人正在破阵。”南奚看起来不惊不怒,只是偏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单独逃出生天,又怎比得上里应外合擒住恶人谷魔头?”

唐清泫闻言微愣,很快便明白了南奚的意思,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般疼得发麻,这场景真是嘲讽,前一刻,他还用浩气恶人的身份将彼此划了清界限,而当南奚真的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来怀疑他的时候,他的心中却只觉压抑苦涩。他努力让语气显得平静漠然:“你怀疑是我把浩气叫来的?”

南奚张口,还未及说话,却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唐清泫伸手想要将他扶住,却被南奚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去,唐清泫眼睁睁看着他从自己身边退开,着那一身沾了血的玄衣站在雨里,隐约间便透出他们初见时的那股煞气来。

唐清泫执着伞没有动,凝目望向南奚,语气平静:“不是我。”

“是吗?”南奚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而后再无他言。

这一刻的沉默无言,让唐清泫觉得特别漫长。

 

林外。

“阵法破得如何了?”顾沉渊座下是上好的神驹里飞沙,即便是雨天在沼地前行,依旧如履平地,很快便到了那处山林。

下面的浩气弟子神色忧虑,摇了摇头,“依旧毫无进展。”

“无妨。”顾沉渊好像并不意外,听后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前几日让你们做的事情如何了?”

“从此处往里二十多丈内的树,都按道长的吩咐处理了。”

“嗯。”顾沉渊淡淡应了一声,便径自拔剑,一道快得惊人的剑气直直撞上了林口的第一棵树,那棵树竟被这道剑气击得树干一震,树上飞鸟纷纷惊走,稍稍摇晃了几下之后,这颗树便轰然倒下。

“干得不错。”顾沉渊收剑入鞘,转首吩咐,“我一人入林便可。其他人先分散潜行,以防恶人谷弟子前来。”

接着他便走进了树林,未过多久,众人便看到眼前的树木一棵接一棵地倒地,鸟兽纷纷惊走,持续了好一会儿,一直守在外头的浩气弟子们才发现,这山林的前半段就这样被人硬生生地劈出了一条笔直的路。顾沉渊也不懂阵法,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办法走进这片诡异的山林。

——既然奇门无人可解,那便伐木破阵!

 

南奚与唐清泫静立在雨中,气氛凝重。而此时,树林深处却忽有鸟声惊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寂静。暴雨之天怎会忽然群鸟惊飞?南奚和唐清泫都不得不偏过头看向了林子入口的方向,只见林木幽深,枝叶摇晃,但又无法令人辨不清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后终还是南奚先开了口,声音里带异常深重的疲倦,“唐留你说的对,你是浩气,我是恶人,或许我们可以暂时忽略这一点,却最后……我们谁也无法抛弃自己的身份。”

唐清泫脸色也微微苍白,南奚说出的话令他压抑得有些难以呼吸,然而他只是静静看着南奚,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南奚再次往后退开了一步,像是在印证着两人的立场,最后他抬起头,朝唐清泫微微笑了一下,眼神似悲似喜,然后他低声道:“我相信你。你走吧。”

唐清泫望着南奚微微一怔,随即,眉头便轻轻皱了起来,显然不太明白南奚的意思。浩气盟的人就在外面,南奚此时要放他走,却是何意?

——唐留必须走。

暂且不论林外的浩气盟是如何知晓此地的,欧阳纭既然已经通知了恶人谷营地,那么两方交战便是在所难免,而无论最后获胜的谁,入林以后一旦见到浩气盟的暗使和恶人谷的极道魔尊呆在一起显然会觉得这是件不合情理的事。而以他现在之力,却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之后还能保唐留无虞,所以,倒不如先放唐留回去浩气。至少,他不会担上勾结恶人谷极道魔尊的罪名。

南奚想到这里不由微微自嘲,曾经想那个人牢牢攥在手中,但最后却还是不得不放手。也罢,反正唐留自始至终都只是想要摆脱自己罢了。

南奚没有解释过多,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找到定局古树后,记住我说的方位和步数,南三,西五,南四,东一,便可出阵。你的机关翼虽然修补完成,但走山崖毕竟还是太过冒险。直接出林,去与浩气盟的人会合吧。告诉他们,他们若能解开林阵,我南奚便在此恭候大驾。”

 

然而等他说完,唐清泫却还是立在原地不动,望向他的目光有些纷杂。

南奚见状不由笑了:“你不是一直想走?现在我把出路告诉你了,却为何不动?”

刚才南奚便问了他许多遍为何一直不走,其实不过是因为他放不下。他从来不怕孤身涉险,但却不愿见到有其他人因他陷入危机,当年是师姐,而今是南奚。当年他随叶宁远离开,却让师姐落单,最后为凌雪阁所杀。而现在仿佛旧事重演,南奚留下,却让他离开。那个瞬间他几乎就想开口说他不走。可是就算不走,又能如何?他依旧什么都不能做,事到如今,他仍是谁也救不了。

唐清泫立在原地不动,素来平静的脸色却露出了一丝苦笑:“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如果,南奚能在救他之初便放他离开,或许他们之间便不会有那段憎怨;或者,南奚能在毒熊凶狼之前放他离开,他或许也不会改变立场,重新注意和在意起这个人;再或者,他能够在深陷泥沼前自己离开,那么现在也不会面对这样两难的选择。

南奚却好像并未听见一般,只是低头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朝他了丢过来:“对了,这个还你。”

唐清泫下意识抬手接过,却发现是自己的面具,当初曾被南奚一掌捏碎,而今却又被他重新粘好。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南奚,却听他笑道:“出去以后你仇家那么多,还是把面具戴上安全。”

唐清泫微愣,面具冰冷而熟悉的触感令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冷静果决的浩气暗使。他轻轻摩挲着面具上的裂纹,心中忽然一动,起了一个念头。他抬起头无声看了南奚一眼,眼神坚定,已然是作出了决断。

再然后,南奚便看到唐留戴上了面具,执伞往他的方向走来。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唐留将伞递给了他,南奚笑着接过,然后垂下了眼,唐留自他身侧走过,谁也没有说话。

南奚微微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没有想过竟会有自己主动放那个人离开的一天。

为什么呢?他垂头问着自己。

大约是不忍心吧……不忍心看那只如何也不肯屈从的鹰在他手上折了翅。虽然初见时候便觉这只鹰美极、惨极,也令他一点一点爱至极处。但大约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不忍让他同自己一样只活在这五里囚牢之中。

既为鹰隼,自然还是展翅惊天、遨游天地的好。

“唐留。”南奚忽然出声叫住了自己身后的唐门弟子,唐清泫驻足,却没有转身,两人就那样在雨中相背而立。只听大雨之中,那名万花弟子带着略微笑意的声音传来:“若今后我们还能相见,到那时也明白彼此,或许也不算太迟。”

唐清泫没有答话,只是仰头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天空,踏进了树林。

 

另一边,又一棵树倾然倒下,此时的顾沉渊已然深入树林十多丈。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再继续挥剑斩木,而是停住了脚步,凝目望向了树林深处。他听到,正有人从那片密林中出来。顾沉渊收剑入鞘,一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全神戒备,虽然他剑术超绝,但他也从来不会轻看任何一名对手,这或许就是他出入江湖却未尝一败的经验之一。

从林中出来的那个人一身黑色劲装,步履偏轻,两人相距三十尺他便停下了脚步,却也没有做出任何闪躲或是攻击的姿态,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

而在看清前来的人影之后顾沉渊稍稍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清澈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清泫?”

唐清泫摘下面具,朝他轻轻点了下头,然后便走到了他的近旁。

“有人说你被恶人谷的一个极道魔尊困在了这里。”顾沉渊目光越过唐清泫,看向了他背后的山林。

“是个恶人谷的万花弟子。”唐清泫一边说着,一边往林外走去。

“他人呢?”顾沉渊将目光投向他。

“死了。”唐清泫重新将面具戴上,掩去了脸上神色,声线还是一贯的清静冷然,“他本就受了伤,刚才有恶人谷的进来报信,说外面都是浩气,我就趁他失神时候将他杀了。”

顾沉渊沉吟片刻,却没有再多问什么,转过身与唐清泫一同往林外走去。而就在他二人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唐清泫却忽然驻足,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这片幽深无边宛如猛兽之口的林子。

“怎么?”

“没什么。”

那一刻,唐清泫才忽然发现,原来一直被困在牢中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南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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